天空蔚蓝而高远,阳光厚重却柔和。九月,初秋的早晨,驾车行驶在平坦开阔的柏油路上,两边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原,有野草从大大小小的砂石间隙中挤出身来,坚韧而顽强。雾霭散处,只见一座大山在左侧兀立于荒漠,巍峨磅礴,直耸云霄的山麓连绵于天地之间,一时间竟有让人呼吸窘迫的感觉。这就是贺兰山了。
第一次知道贺兰山的名字,出自岳飞的那首脍炙人口的《满江红•怒发冲冠》,“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遥想岳飞当年那三十功名尘与土的满腔热血,八千里路云和月的一生戎马,如见他抚膺长叹毕生壮志未酬,凭阑处不禁怒发冲冠,仰天长啸,似又回到那片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古战场。然而,千百年来,战火的洗礼,对贺兰山来说却是最平常不过。在中国所有的大山当中,没有一座像贺兰山那样在历史的岁月中承载过如此频繁的战争。“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一声羌笛吹关柳,万卒雕戈拥贺兰”。不管是与秦汉抗争的匈奴人,还是与宋僵持的党项人,或者是与整个明朝争战的瓦刺和鞑靼,这片土地上最不缺乏的就是金戈铁马的激流和马革裹尸的悲壮。
昔日的烽火狼烟早已飘散荡尽,唯剩这岱色永恒的贺兰山,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俯视这天苍苍野茫茫的百世苍凉。汽车继续在贺兰山东麓前行,突然,在远处的贺兰山脚下,有两座矗立的古塔映入眼帘,远远望去,亭亭玉立,俊美挺拔,让人眼前一亮。下车驻足观看,发现双塔相距约有百米,平地直起,皆为八面十三层砖塔,底层较高,西塔比东塔较为粗壮高大,因处于贺兰山拜寺口山谷,取名拜寺口双塔。据说此地当年寺庙众多,是西夏国王李元昊离宫建筑的一个组成部分。只是到了公元1226年,成吉思汗率领他的蒙古铁骑南下征讨西夏,只因屡攻不下,却在一次马匹受惊中,从马上摔下来后,一病不起,临终留下遗言要杀光所有的党项人。之后悲恸欲绝的蒙古人流着泪、含着恨,对大汗的死亡秘不发丧,直到西夏都城兴庆府的城头终于悬起白旗的时候,蒙古大军以殷红的血与滔天的火对党项人进行了民族灭绝式的屠杀,包括西夏所建造的宫殿和寺庙,也一起被烧为灰烬,只留下几个当年葬着当权者荒凉土堆的西夏王陵。这个仅存了一百九十年的王朝,从此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云烟中,但如论如何,由党项人独霸一方建立的政权,已经在贺兰山的史册中写下了最为辉煌的一笔。
参观完拜寺口双塔后,就来到了贺兰山的另一个山谷—贺兰口,贺兰口海拔约有1488米,是一个呈“U”形的沟谷地,沿着贺兰口的山谷往里走,目光所到之处,俱为裸露在地表上光秃秃的石头,地壳运动形成的岩石断层面清晰可见。山谷深处有一股清泉从贺兰山上飞流直下,穿过沟谷,流向远方。沿着贺兰口两岸的石壁前行,刻有岩画的石头次第跃入眼帘,贺兰口岩画具体成于何时,已无从考证,经过岁月的侵蚀,有些岩画已不清晰,但岩画内容还是比较丰富的,有远古先民的生活场景,如放牧、狩猎、祭祀、跳舞等,也有羊、牛、马、虎等多种动物的图案,还有些图腾崇拜的抽象图画和西夏文字。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幅岩画磨刻在距地面约有20米处的石壁上,是被称作“太阳神”的人面像岩画,它头部呈现出阳光般四射的线条,面部呈圆形,重环双眼,长有睫毛,看上去颇为威严。在那生产力极度低下的远古时期,生活在这里的先民,有太多无法解释的现象困惑着他们,太多朴素而神圣的情愫激动着他们。于是,拿起坚硬的石器和骨器,把自己生存中的种种困惑、欲望、信仰,以及对大自然的感受和认知,一点点地敲打在贺兰山的岩石上,形成了流传千古的岩画。
对于现代人来说,贺兰山独特的地理位置,如同一道天然的生态屏障,把来自西伯利亚的滚滚寒流和腾格里沙漠的漫漫流沙挡在它的西北方向,让在贺兰山东南面广袤富饶的河套平原享受着“塞上江南”的美誉。人们常说“天下黄河富宁夏”,可以说,黄河造就了这片土地上肥沃的土壤,而贺兰山则是它的守护神。如此,今天的银川人除了把黄河当做母亲河外,把贺兰山叫做父亲山,也就在情理之中了。